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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真哪噠專欄:國境最北聖堂最後一位天主教徒】

【真哪噠專欄:國境最北聖堂最後一位天主教徒】

故事,從台灣最北的老梅天主堂 開始。

原本只是一場自我尋根之旅,邊走邊回溯故人與往事,卻意外繞過大半個島嶼,遇見了在台奉獻畢生的神職人員們,他們起伏跌宕的人生與無私付出的慈愛,是這塊土地上最溫暖人心的身影。


《國境之北遇見愛》作者瑪亞納娓娓道出環繞在她童年與當下的傳道人們:創辦老梅聖家堂的文懷德與巴昌明神父、重視特殊教育的潘爾溫神父,他們來自比利時,將一生奉獻給了異國;還有來自越南的黃金晟神父、台灣本地的朱修華神父,與守護老教堂的教友郭霞媽媽,願意接續服務貧病的人們,真誠的守護之心維繫不墜,就像一條繩子一樣,牢牢地將一群善良的人們,都牽引在相同的道路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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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之一

她獨自點起燭火敬拜聖體,起身拂去聖龕上的灰塵、潔淨潮溼的祭桌,彎腰掃盡地上、跪凳、窗台上的污痕;她獨自對著親愛的天主說話、祈禱,而十字架上的耶穌總以沉默回應,只有燭火滴結的蠟珠宛如聖母因感動而落下的淚滴。



「你來這裡,好像讓文神父和巴神父又重新活了起來!」

第一次拜訪郭霞媽媽,臨走時她便對我說了這句話,她是不經意地笑著說的,我也笑笑地聽著。但步出她家之後,眼淚卻糊了雙眼,我那一向堅冷的心似乎被觸動了,那是一種渺小的生命價值突然被肯定的喜樂、是一種未知的使命感驟然地站上肩頭的悸動。


當母親帶著我和二姐落腳銘德一村時,郭霞媽媽已經在那裡住了六年。其實,母親和她並不熟稔,但她卻記得我們母女仨。從她的口中聽到那些並不存在我腦海裡的如煙往事時,我很驚訝,因為有些事是母親從來沒有提及的。郭霞媽媽記憶中的我,是爸爸不在身邊、媽媽忙著上班、常常和姐姐在家門口騎著玩具三輪車的胖嘟嘟小女孩。她萬萬沒想到的是:那個小女孩在四十多年後會重新站在她的面前,聆聽她一生的故事;而令我不可思議的是:我和她竟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,並為我那本以為早已停滯蝕鏽的生命之輪,帶來前行的力量與感動。


在石門麟山鼻與富貴角兩個岬角間,有一處美麗的灣澳:白沙灣。保守迷信、重男輕女的觀念與童養媳的習俗在此地紮根數代,難以改變。日升日落、潮來潮往,白色的吐沫可以撫平沙灘上的足印,卻無法沖刷掉一齣又一齣時代的悲劇。民國二十八年,郭霞在這裡誕生。


從小,她就有兩個爸爸!母親是童養媳,卻愛上了另一個男人,懷了她,長輩氣急敗壞,不願成全母親的愛情,更不准她和原來婚配裡的先生解除婚約,母親就被迫夾纏在這兩個男人之間,她的人生被撕裂成兩半,無論拾起哪一塊,都是殘缺。郭霞的誕生,成為這個不被祝福、有實無名的婚姻裡最大的犧牲者,親生爸爸在眼前,卻始終不能叫一聲,從小,她的心靈盡被這個悲劇裡的苦痛填滿、被大人臉上的哀愁填滿。


孤獨與憤怒,是她童年的總合!

身為長女,底下有八個弟弟,母親每生一回孩子,她就多了一份重擔。炎夏裡,她常常得背著出生未久的弟弟,赤著雙足、一路踩著灼腳的炙熱黃土,去田裡找媽媽給弟弟餵奶,來回一趟往往就要三個多小時。弟弟吃飽了,但她切慕母愛的心卻是荒渴,儘管對這個家庭付出再多,母親總是無視,只因她是女生。母親歷經了上一代重男輕女的苦毒,卻用同樣的方式扼殺女兒的童年,她既是受害者,卻也是另一個悲劇的製造者,然而她自己並不知覺。

也許,母親一開始便沒有接納她的生命。


討不到母愛,怨懟、仇恨、壓抑迫使郭霞早熟,提前嘗到世界的殘酷。她常常獨自在外晃蕩,在大自然的神奧裡沉思、尋找慰藉。坎坷的身世讓她面對外界的流言或話語的凌辱時,只能選擇用強大的憤怒感來武裝自己,她覺得這世上沒有可以依恃的人,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。


憤怒,可以遮掩一切,而書寫,是情緒的出口。

國中時,一篇中秋節的作文讓國文老師驚艷,還特地在全班同學面前表揚她,同學也用欣羨的眼光讚美:「郭霞,妳怎麼那麼會寫?」在師長和同儕的心目中得到了肯定,她便開始幫阿兵哥與出外人代筆寫信。就這麼寫著寫著,那些來自身世的自卑與不被母親接納的痛苦,似乎就在字裡行間如流水般慢慢地渲洩了。


她喜歡寫作,更喜歡思考。

這個小學每學期都拿第一名、全村第三個考上初中的女孩,有著與眾不同的早慧與思想。當時她周圍所有的家族親人都是信奉傳統民間宗教,看著他們從石頭、木頭,拜到床頭,她小小的心靈十分不認同。她總是仰望天空星辰反覆思索,探討人生更深層的境界:「浩瀚的宇宙、奇妙的人世間,一定有一個真神存在,我一定要找到那個真神。」


民國四十八年,郭霞二十歲,這個出身重男輕女傳統家庭的女孩,不願接受宿命,她顛覆了所有人的目光,勇敢地決定了自己的未來,嫁給一位外省空軍士官長!在那個外省人口只占百分之三、民風保守的年代,那樣的婚姻可以想見是完全不被接納的。村裡人在她背後冷嘲熱諷、狠絕咒罵:「誰家的女兒嫁給外省人就應該殺掉餵豬!」但這些惡毒的譏諷與咀咒總是徒勞。


婚後,她與夫婿住進老梅銘德一村,剛結婚的小夫妻,經濟壓力大,隔年,大女兒出世,攪得這個才二十歲的新手媽媽心煩意亂,更催促她去尋找一個宗教讓心靈有所倚靠,但這世界上這麼多的宗教,要去信哪一個?她常常仰問穹蒼:「若我要找一個神、是宇宙創造者,那麼祂在哪個宗教裡呢?」

但老天並沒有給她答案。

「佛、道、回、基督、天主教,這五個宗教哪個能先觸動我,我就信哪個。」她在心裡做了這樣的決定。


不久,聖母聖心會的文懷德神父來到了老梅,開始在銘德一村附近展開了福傳的工作,郭霞因此開始望道。雖然天主教率先敲了她的心門,但從小就喜歡思辨生命義理的她不願輕易進入信仰,她要摸索、要思考、要探究、要完完全全地信服才行。

當時文神父旁邊有位傳教先生看她望道這麼久卻不受洗,不解地問她:「妳為什麼還不信天主呢?」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,還要再等待。在她的心裡,一個宇宙的真神得具備三個條件:全能、公義、聖潔。「我要信的是這樣的神。」她回答那位傳教先生。


對信仰的不確定,就在含辛茹苦養育孩子的歲月裡耗去,這一望教,就望了九年。


直到某天,她在舊約裡讀到:祂發動洪水滅生靈,毀索多瑪(所多瑪)和哈摩辣(蛾摩拉);祂為救以色列人出埃及降十災懲法郎(法老)。她這才恍然驚嘆:「這就是我要信的主啊,祂賞善罰惡,是公義的;祂毀滅淫亂之城,是全能的、聖潔的,剛好符合我的三個條件。」尋索思考多時,她終於找到了自己要的信仰,於是便和那位傳教先生說:「我要領洗!」傳道人聽了十分高興地對其它教友說:「這位太太考慮了很久才領洗,她若信了,必定比你們都虔誠。」


1969年復活節,郭霞由文懷德神父付洗,成為老梅天主堂的教友。


早期白沙灣有一花姓人家,當時只有他們一家信奉天主教,也是當地最早領洗的天主教徒,在信仰傳統宗教的村民眼中,花家人就像是異類,他們常嘲笑排斥這家人,甚或用尖酸惡毒的言語攻擊他們。因此對於郭霞的領洗,娘家的人很生氣,他們無法理解更不能諒解,偷偷在背後罵她是信洋教的叛徒。繼嫁給外省人之後,這個無懼一切的女人,再次勇敢地與傳統思維抗爭。


那是個天主教信仰開始傳揚播種的年代!

雖是偏鄉,老梅卻是石門最熱鬧的街區,整條街上商舖林立,人來人往。繁華時期,老梅天主堂教友共有一百多人,又以銘德一村信奉的人數最多,聖堂的活動也十分熱鬧,從早期的農忙托兒所、裁縫班,一直辦到幼稚園,大人和小孩常常把小教堂擠得滿滿得,神父福傳的身影也不停穿梭在北海岸的金山、石門、三芝之間。


十幾年過去,郭霞生命過程中所積累的憤怒、悲傷以及生活環境的困頓、教養子女的憂煩,隨著愈來愈走進信仰的深處,慢慢地一點一滴化解了


1986年,老梅國小恢復辦理幼稚園,存在二十四年的老梅天主堂幼稚園不得不停止招生,學生走了,老師離開了,教堂大門也關了,聖堂再也聽不見孩子的輕脆笑語與朗朗讀書聲,只剩下每周六晚上零零落落的三五教友來望彌撒,昔日的人聲鼎沸不再,教堂所屬的聖母聖心會於是將天主堂的鑰匙交給郭霞保管。


那時沒有人會知道:一把鑰匙的交託,到後來會演變成數十年神聖而堅定的守護。


台灣經濟起飛,卻也同時迎來了農村的衰落,民國七十年代後期,偏鄉住民紛紛移居到繁榮都市打拚,銘德一村的眷戶搬走的搬走,遷移的遷移,老梅聖堂的教友也愈來愈少,這座國境之北的天主堂,走過二十多個年頭後,亦如這繁華不再的小小村落,邁入淒涼。漸漸地,老舊教堂的屋頂破了洞,漏起水來,起初還能湊合著舉行彌撒,但當屋頂破損日益嚴重,滴下的水漬無情地落在神聖的祭台上成為小水窪時,彌撒也不得不終止,最後只剩下牆上未被雨水浸溼的聖體,保全了不容玷污的聖潔。


沒有彌撒的教堂,終日靜默。但每天晚上,郭霞會一個人拿著鑰匙,開啟聖堂的大門,進去仔細打掃擦拭每個角落,獨自敬拜聖體,和耶穌及聖母說話、祈禱。


未完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
《國境之北遇見愛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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